文/李怡志
記者不是天眼通,除非自己包山包海包了幾十條線,或是路線事情本來就很多,否則一週裡面總有幾天不知道要幹什麼。
這個時候,無魚蝦也好,有時候沒有什麼營養的活動也會去晃晃、看看,如果對手報沒去,說不定也會有什麼好新聞。
在這些沒營養的活動中,有一種叫做「立委記者會」(或公聽會)。立法院有二百多個委員,如果每個每年開一次,幾乎每天就有一個立委記者會,當然,不是每個委員會都會開記者會(會開記者會的,不一定是好委員),也不是每個人每年都開一次。假設有三分之一的委員喜歡開記者會,平均一個月開一次的話,平均一天就有二•四個(含週末),一週大約有十七場。其中大部分都是給跑立法院的包下來,只有記者比較充裕的媒體,或是議題比較專業的記者會,才會讓非立法院線路的記者過去看看。大體來說,像我這種跑資訊兼教育的,一個月總要去聽個二、三場。
這種記者會跑得越多,你會越瞧不起立委,還有他們豢養的助理。
我的路線包含教育和資訊,這兩個線很「民生」,感覺上每個委員都可以來那麼一腿、說上一段,但是要能夠開得專業,也不簡單。
有一位國民黨籍也曾經當過記者的立委,過去形象良好,我對他也還算有好感,但是最近接連參加幾個由他「具名」舉辦的記者會後,馬上被我列為「最差委員之一」。立委花了我們納稅人一狗票錢,養他自己,也養助理,其實主要的時間應該還是拿來了解民生疾苦、制訂法案,開記者會,應該是自己或是助理發現了什麼民間疾苦、或是接受百姓投訴,但是受到各種限制無法完成,才拿出來讓社會公評。這位好形象立委,前一陣子不知道是不是助理太懶惰,與一家網路人力銀行合作了幾次記者會,發表一些關於人力資源的統計資料。
這家網路人力銀行很喜歡與立委合作,雙方互蒙其利,人力銀行可以增加曝光機會,懶惰的委員也可以塑造「了解社會疾苦」的形象,然後再對著攝影機講幾句:「有關單位應該加強」的蠢話,又為下次選舉吸收不少選票。問題是,這家人力銀行的統計資料品質很差,很多題目幾乎都已經有了立場才下去幹,立委跟他們合作一次,應該就知道其水準如何。接二連三合作,表示素質真的不夠。
今年是大學多元入學的第一年,名義上「聯考」廢除,傳統的聯招改成登記分發,每個科系都可以決定要用什麼標準來收學生。有的學校只看學科能力測驗,有的還是要求「指定考科」的國英數物化生。對考生而言,填志願卡的複雜度確實變高了,尤其搞不清楚自己志願,這個也好那個也不賴的那種考生,填起志願卡來是滿頭大汗。
這位懶惰立委前些日子又突發奇想,透過助理找來四位考生大談「補習班靠落點預測削錢」。補習班就是在升學主義中賺錢的行業,從來也沒聽說過哪家補習班是「財團法人公益基金會」的,補習是種服務,可以收錢;落點預測也是服務,為什麼不能收錢?記者會上考生紛紛大嘆各家補習班的落點預測不準,擔心自然組的考生會來搶名額等等。說完立委就要「下結論」了,一開口先批評補習班不應該,再來就是「政府提供給考生的資訊不夠,明年應該加強」這類的空話,這一開口就露了餡,顯然這位委員沒有做功課。考生今年光各種科目排列組合的組距就有五十種,各系招生方案也是一年前就公布了,今年的資料只怕太多,從來還沒聽過考生嫌資料少的。我當時聽了就火大,馬上質問那位形象良好的委員:「什麼資料不夠?」要他具體說明白。這時委員也傻了,先叫考生隨便搪塞一下,然後話題一轉,改口說大考中心的落點預測不準,記者會結束後立即離開現場。
形象好的委員如此,形象不好的那就更嚴重了。有回有個小黨的立委召開記者會,批評教育部接管某所學校之後學生人數驟降,他還大膽預估這所學校今年人數還會降低。因為數字有點誇張,所以記者會結束後,我馬上向教育部、該校查證,發現這位經營私校的委員數字沒有一個準。接管前的學生人數,比實際高出許多,從三千七變「五千多」,接管後的數字也從三千五變成「三千整」,真的是隨便他四捨五入,進位與否由他決定。之後再打給那位委員的助理,助理推託數字是學校某位老師給的,「不一定正確」,而且接管後的「三千整」也是估算。與懶惰的形象立委比起來,這種故意透過記者會釋放錯誤訊息的立委,可就該死千萬倍了!
兩個數字都錯,也敢出來開記者會,除了臉皮比人厚之外,背後通常還有一些原因在支撐。有時候是牽扯個人利益,有時候是介入派系鬥爭,反正立委有言論免責權,講錯了基本上也沒人敢辦。怕丟臉,當初就不會出來選立委了!
2002/07/29
保留部分權利 (Some rights reserved), 1996-2006, Richy Li.